2001年夏,李庆忠院士初到海洋大学,正是我研究生入学前夕。海大校报上刊登的“中国优秀的地球物理学家、中国工程院院士”等溢美之词使我报考了他的研究生。之后的五年,跟随李院士连续攻读了硕士、博士研究生。在学生的眼里,更喜欢称导师为“李老师”。李老师丰富的学识、严谨的科研精神、正直的为人、简单的生活方式对我的学习和工作影响很大。此前一直没有机会对李老师的培养之恩表示感谢,谨以此文悼念李老师。
李老师是一个很善于学习的人,他有很多好的学习方法。他常说:看了不等于懂了,懂了不如再做一遍!确实,书本上的知识看一遍并不一定能懂,即使看懂了也不一定能理解其内涵,只有亲自做一遍,才能有深刻地理解,这对地震勘探知识的学习和实际操作尤其重要。李老师是一个善于总结、积累的人。他有几个五六十年代的笔记本,里面详细记录了各个方面的地球物理知识,或深入,或浅显易懂,看得出来都是他随时随地积累的成果。他还有一个地球物理程序包,是他多年编写、收集整理的算法程序,包含了各种地球物理、数学等问题的实现,以及图件绘制、显示等,每个程序中都有详细的注释,还有记录了程序实现主要过程和各参数意义的程序说明文件。笔记本是李老师多年积累的常用地球物理知识库,程序包就是他实际操作的工具,我相信正是因为不断地学习,不断地实践,不断地积累和进步使他成为了中国工程院院士,可谓名至实归。
李老师对待科研工作有一种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恒心。我在校读研究生之时,李老师已七十多岁,为了弄清楚每个问题,李老师经常自己写程序、反复做模型试验,通过试验分析得出结论。在岩性油气藏勘探中,究竟多厚的砂层才能分辨出来是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为了弄清楚这个问题,李老师研究了砂泥岩薄互层的垂向分辨能力问题。书上说地层的垂向分辨能力以四分之一波长比较合理。李老师是那种不迷信书本的人,他设计了很多砂泥岩薄互层模型进行正演模拟,通过仔细对比分析,最后得出砂泥岩薄互层的垂向分辨能力以八分之一视波长更为合理的结论。
李老师喜欢将复杂的地球物理问题总结为一句通俗易懂、又容易记住的话。为了说明岩性勘探中波阻抗反演对于找砂体的重要性,李老师说:有了高分辨率地震资料不做波阻抗反演就好比农夫辛辛苦苦种了庄稼不去收获。为了说明河道解释中的陷阱和陆相河流沉积的特点,李老师认真研究了我国长江及黄河的历史变迁,用历史记载的资料来说明河流频繁改道,李老师总结说:河流就像一台巨大的翻土机,像耕地那样把泥砂在盆地里来回搬运。几万年后,砂子与泥巴混合成不规则的立体图形,我把这形容成“西红柿炒鸡蛋”。
科研工作中李老师一直坚持事实求是,反对盲目相信和推崇“国外先进技术”。在中国的地球物理学界,李老师是那个敢说皇帝光屁股的小男孩。有一件广为人知的事情就是他在学术期刊公开批判那个“用耳朵听就能找油”的国外仪器,最后该仪器没能在中国拿到市场,与李老师的批判是有关系的。每每说起这件事,他都会哈哈一笑——小孩子都知道是错的嘛。李老师经常出来“唱反调”,用李老师自己的话说:在公开的场合为某些“新事物”多讲赞美的话永远是受欢迎的,而直言相谏的话往往不受欢迎。因为他经常“唱反调”,才使大家不被一些华丽的指标所欺骗。
李老师和他爱人生活中非常和蔼可亲、乐于近人,对周围的老师、朋友、学生都很关心。用梁奶奶(李老师的爱人)的话说:能帮别人的就帮一把。他们的生活简单、有规律,与朋友的交往方式也很直爽。他们经常邀请大家去家里做客,但每次都会说明不要给他们带东西。饭后到了他们的休息时间,他们会礼貌地请大家回去。这种简单的生活方式、直爽的性格使他们以及与他们交往的人都很舒心,可以畅所欲言,无所顾忌。
梁奶奶说李老师有两个多年来一直保持的习惯:一是每天晚上睡觉之前把当天学习的知识,做过的工作像放电影一样过一遍,想想明天要做的事;二是每天晚饭后散步三刻钟至一小时。我想也许正是李老师简单的生活方式和良好的习惯使九十多岁高龄的李老师保持了良好的思考能力和健康的身体。2021年10月,李老师在《寻找油气的物探理论与方法》——奋进篇新书发布会上,曾连续做讲座三个多小时,仍保持思维敏捷、精神矍铄、声音洪亮。
在我心中,李老师是一个博学、善于施教的老师,他不拘一格的思考方式使我们受益匪浅;他身上很多优秀的品质在当今社会中已经很难见到;李院士的学识和理论技术水平,以及实事求是的精神堪称三好院士。
谨以此文追忆我敬爱的导师、亲爱的朋友、慈祥的爷爷——中国工程院李庆忠院士。
编辑:刘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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