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中国文学史”之研究有筚路蓝缕之功,与“楚辞”之研究有开宗立派之说的游国恩先生,一生经历了清末、民国和新中国三个时代。他从北大毕业就站上讲台,其中民国时期有五年是站在海大园的讲台上。
1931年8月,33岁的游国恩应闻一多先生邀请,来国立青岛大学任教,讲授中国文学史、楚辞、唐宋一降文、古代文艺故事等。
据臧克家回忆:30年代初,我是国立青岛大学中文系的学生,游先生教我们楚辞。
他是著名的楚辞专家,毫无教授架子,对学生非常和善。他教课非常认真,谆谆善诱。我的毕业论文《井田考》就是在游先生指导下完成的。
“水之积也不厚,则其负大舟也无力”是游先生常常用来教育学生的话。他认为,做学问必须打好基础,首先要博,也就是博闻多识,知识要渊博扎实。他提出,要搞寿世之作,不要写酬世之文。其弟子吴小如教授深有体会:游先生治学的方法和途径,“首先是述而不作,其次以述为作,最后水到渠成,创为新解;而这些新解是在祖述前人的深厚基础上开花结果的。因此,本固根深,枝荣叶茂,既不会风一吹就倒,更不是昙花一现,昨是今非”。
在青岛五年间,除了教学,游先生继续潜心于《楚辞》的研究。除写成一些专题论文,后汇成《读骚论微初集》外,还开始了编纂《楚辞注疏长编》的巨大工程。先编就《离骚》、《天问》两卷30余万言,汇集各家注释,逐条附加表明自己观点的按语,油印成册,发给学生参考,并准备日后加以补充修订。这一时期,他还发表了 《司马相如评传》(1933年),《先秦文学》(1934)等论著。
当年游国恩凭借一册《楚辞概论》轰动全国时,年方27岁。那年是1926年,他还是一名北大学子。鲁迅在《汉文学史纲要》中把《楚辞概论》列为主要参考书之一;郭沫若在《历史人物·屈原研究》一文的正文与注释中多次提到《楚辞概论》,除同意游国恩的一些看法外,还称游国恩对“离骚”的解释为“一大发明”;陆侃如在为此书写的序言中称它是“有《楚辞》以来一部空前的著作”。 后世公认游国恩为现代楚辞学的集大成者。
《楚辞注疏长编》是游先生毕生研究楚辞的重要成果,编纂时正值日寇对华侵略,华北局势危急之时。他忧心国事,急欲借讲注《楚辞》唤醒民心,奋起救国。遗憾的是他最终未能亲眼看到,为之付出毕生心血的《楚辞注疏长编》的出版。
游国恩先生以楚辞研究名世,实则他的治学方面极广,上从先秦诸子下至近代诗文,几乎没有他未曾涉足的领域。他主编的《中国文学史》(全四册),作为全国高等学校文科教材,沾溉了一代又一代青年学子,延用40余年,发行数百万册。
还有值得一提的是游国恩与闻一多的深厚友谊———因为楚辞,也因为青岛。在游国恩的人生中,多次得到闻一多的帮助,而研究楚辞,游国恩还算是闻一多的“前辈”。1929年,闻一多读了游国恩的《楚辞概论》,评价极高,遂推荐其去武大任教,当时两人并不相识。后来,闻一多写了《楚辞校补》,在引言中提到:“泽承(游国恩的字)最先启发我读《楚辞》。”
在青岛,闻、游两家合住在校内的第八校舍,即现在赫赫有名的“一多楼”。 闻一多住楼上,游国恩住楼下。两人经常讨论学问至夜深。同一年出生的两位楚辞研究大家,十多年间曾三度共事(武汉大学、国立青岛大学、西南联大)。在一起时互相讨论学问,分开后常有书信往来,互寄文稿。至今《闻一多全集》仍然保存了闻一多致游国恩的论学书信。
1936年,游国恩离开青岛南下,就任武昌华中大学中文系教授。临别时同学们送他一个刻有“教导有方”四字的银盾,并集体到火车站送行,直到凝视着先生的身影渐行渐远。
78年后,我们仰望海大园90年的历史星空,凝视着游国恩先生一心向学、坚定前行的身影和足迹,有一种厚重的历史感在心头涌动。阅读先生的传世佳作,别有一种学术的尊严气度,让后世读者领略了一代宗师的博雅精深。
文章作者:孙丽君
文章来源:第1861期《中国海洋大学报》(2014年9月29日)
编辑:赵奚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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