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人”二字,听来似是甚为渺远,每每想到那些在月光下独自酌酒,或是在阁楼上久久徘徊的身影,难免令人心生可望而不可即之感。不知从何时起,诗人已被标上了出世的注脚,远远地站在大众之外。
但有一位这样的诗人,他创办了一所诗社、与所有热爱诗歌的人走到一起,和朋友合伙开了一家酒吧,骑行过青岛到苏州的土地,担任过支教志愿者,而今正在寻找中意的工作。
中国海洋大学九风诗社的创始人冉君华,用他的经历向所有人宣告:诗人并非与世界格格不入。一位真正的诗人,可以与世界没有隔膜,就像一个拥有旺盛好奇心的孩童,用尽可能多的方式体悟着这个世界,寻找属于自己的生活方式。
冉君华与他的“学生”
九风吹起
进入大学,孤独和空虚笼罩了冉君华,正是在这个时刻,诗歌悄然而至,用柔和的力量填充了他的心灵。在冉君华看来,诗歌创作最直接的动机是为了抒情,诗歌是内心感情的强烈倾诉,而且“多集中于让你悲、让你难受的事”。若现实是一潭苦闷的水,诗歌就犹如空气,让濒临窒息的他看到了期望。生活的不完满和迷惘在诗句的力量面前溃不成军,通过诗歌的写作,冉君华找到了排解的出口,并以此为节点,更加深入地去探求自我和认知外部世界。
创作带来的意义感让冉君华欣喜不已,将这份喜悦传递给他人的想法也随之而生。“当时写出一首诗,我会非常开心,急着要与朋友分享,想找到志同道合的人,这种想法很直接”,谈起这一点,冉君华不由自主地笑了,“再加上我想为自己找点事做,大二把所有的社团都退了,但我又是个闲不住的人。”这份念想在心中生根发芽,慢慢地勾勒出一棵通天大树的轮廓,冉君华明白时机已至,大二那年,九风诗社正式与这个世界见面了。
诗歌尚可以居于理想的楼阁之中,诗社则必须走进现实。诗社初创时期的体验,冉君华不吝用“痛苦”一词来形容。管理经验的匮乏、建设资金的不足、社员支持的缺位,都令冉君华辗转反侧。而在所有因素中,最牵绊九风的恰恰是它本身,诗歌社团的性质决定了它很难发展。
诗歌是非常抽象的东西,并不能够用理性清晰地解释,亦难以传授于人。而诗歌交流就像下棋,唯有高手与高手之间才能对决,对诗歌理解的偏差和文字水平的差异,都会阻碍精神的交流,消磨社员的激情。
“该往哪里走”成为悬在冉君华心头,久久不能得到答案的困惑。
诗中相遇
深思过后,崭新的道路在冉君华面前铺展开来,他义无反顾地投身到诗社的“救亡图存”运动中。作为管理者的他多种手段并用,先是积极地策划若干活动,进行团队建设,帮助社员增进感情、了解彼此,爬山露营、观赏日出、在自己开的酒吧里聚餐……凡是能想到的、可实施的,冉君华都迅速地采取了行动。
然后,他带领着社员走出了海大,走进了青岛文化圈。冉君华将初生的九风推介给了青岛文联和青岛诗歌协会,并与青岛著名诗人陈亮、何东等展开交流,同时与青岛大学香柏诗社等同道中人建立起联系。这种与外部的联合提供给社员一个更高的平台,让社员感受到一种更为正规的文化氛围。
而让冉君华投入精力最多的,是在社团内部开展有意思的交流会,定期举办诗会,重点关注和培养有潜力的人。为了保证交流的质量,冉君华甚至忍痛割爱,实施了裁员,将原本三十人的团体缩减到十五人。时至今日,提及这次裁员,冉君华仍颇觉不忍,但唯有这样,“留下来的,才是真正热爱诗歌的人”,对于自己的决定,冉君华没有后悔。
谈起九风的朋友们,冉君华仿佛有几天几夜也讲不完的故事。他说起现任的九风社长,在他的“诱导”下,勇敢做出了选择,由物理转到中文专业。他回忆起与社员一起爬巨峰看日出的事情,那时是冬天,山间尽是呼啸的北风,冉君华和他的朋友们搭了八个帐篷,在山顶上露营,通宵未眠,玩游戏、用方言念诗,犹如《死亡诗社》中那群在山洞里聚会的年轻人们一般疯狂又无所畏惧。时至今日,九风诗社已经传到了后辈的手中,提及这些经历,冉君华笑称对于大四的他而言,这些“已经成为经典的回忆”了。
“九风是我在大学里最大的收获,我现在最好的几个朋友,都是九风的。”说这番话时,冉君华表现出了少有的直白和不假思索。也许此刻他的脑海中正有一个房间,里面播放的皆是一幕幕胶片般“经典的回忆”吧。
九风诗社的山顶聚会
结局或开始
谈及诗社的一个长发男生时冉君华表示自己从前也留着长发,但是剪掉了,“为了找工作”。
当一个诗人需要剪掉心爱的长发、过上坐在格子间敲打键盘的生活时,他还能够守住自己的理想吗?
对此冉君华表示自己已经思考了很久,得出的结论是,工作的目的是获得经济独立,而这与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是不矛盾的。“只有财务自由,才能真正做自己想做的事。而且就算是工作了,也没有关系。晚上回家的时候、休息日的时候,我一样可以自由地选择。”
借此机会,冉君华也尝试纠正他人对于诗人的刻板印象。并不是远离世俗、将自己结成一个茧的就是诗人,环境只是一方面,重要的是,无论身处何时何地,内心要保持充盈,要有自己的所思所想,这样才能被称之为诗人,这样才是一个真正独立的人。重要的是过有意思的、有幸福感的生活,要去遵循自己的心之所向。
“我不是个诗人,我是一个奋斗者。每个人都应该是个为理想、为生活奋斗的人。”
对于未来,作为奋斗者的冉君华有自己的规划,先进入互联网行业工作,积累一定经验后或许会尝试创业。与此同时,他更想要跨过更多的大山大河,将无数刻骨铭心的片段,幻化成诗。
后记
“我的梦想是去所有地方流浪,
脚踩每一方坚实的土地……
那一方方泛着红光,
印映着赤烈晚霞的土地,
每夜每夜在梦中灼烧着我:
不是我穿越过那辽直的土地,
而是那一片片土地,
正在穿过我厚重的身躯。”
曾几何时,冉君华写下这样的诗句,仿佛为自己的生命做出了注解。即便穿上整齐西装、步入城市的钢铁丛林,自由的心仍能在没有疆界的国度中漂泊游荡。有些人是不会衰老的,因为他们拥有一颗不安分的灵魂,对更大世界的渴望日夜烧灼着他们,催促着他们向未知的方向奔去。流连天边的一片云,于是便化为一阵风,就此踏上远征,用上一生的时间来追寻。
文:毕钰(实习) 图:来自受访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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