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前,在云南省文华中学的一间教室里,一群年轻的心经历过一场难舍难分的离别。
“叮——”下课铃声响起,张朋朋(2015级药学硕士)用指尖紧紧捏住粉笔,在黑板上写下最后一个字,转过身来。教室里异常安静,孩子们端坐在座位上,眼中闪烁着泪光。那个平时最调皮的男孩走到讲台前,双手小心翼翼地将一件衬衫交到张朋朋手中,衬衫上布满密密麻麻的字迹,“这件衬衫上有我们每个人想对您说的话。”
自2002年,中国海洋大学向云南、贵州、西藏等地输送研究生支教团,如今已经是第十五个年头。每一届前往西部支教的保送生们,无不带着爱心与激情而去,带着感动与成长而归。
向着远方奔跑
是否听过这样一段话——“你写PPT时,阿拉斯加鳕鱼正跃出水面,你看报表时,梅里雪山的金丝猴刚好爬上树尖。你挤进地铁时,西藏的山鹰一直盘旋云端,你在会议中吵架时,尼泊尔背包客一起端起酒杯坐在火堆旁。有一些穿高跟鞋走不到的路,有一些喷着香水闻不到的空气,有一些在写字楼里永远遇不见的人。”远方的景、远方的人、远方的故事,总有一种涤荡灵魂的力量。
“我在参加全国免费午餐公益行动时,对它的宣传语有很深刻的感受:二十岁的时候应该做一件八十岁想起来都会笑的事。”陈文蕾是2012级渔业科学与技术的毕业生,在对支教保研充分了解后,她向团委提交申请,凭借大学期间优异的成绩和丰富的志愿者经历,从众多申请者中脱颖而出,成为第十五届研究生支教团的一员。提起支教地艰苦的环境和未来可能遇到的困难,她笑着说:“歌里不是那样唱的吗?生活不止眼前的苟且,还有诗和远方的田野。”和陈文蕾一样,将要前往西部支教的李玉岩(2012级海洋渔业科学与技术)对即将到来的支教生活充满期待:“我对西部有一种向往,我觉得人一辈子总要去西部走走,领略那些广袤的天地,了解那里的人们是怎样生活的,抛开周遭的一切烦扰,尽自己所能去帮助那里的人们。”
现在,张朋朋已经是研究生一年级的学生,回想起那段支教时光仿佛就在昨日。两年前的七月,他前往云南昆明接受为期一周的培训。“我们五六个人约在一起,从济南出发经过三天三夜的火车去往云南。在路上,我们一起聊天、一起玩笑打闹,窗外有从山东到云南十几个省份的不同风光,旅途虽然漫长,但我丝毫不觉得枯燥与孤独。”在昆明,他们认识天南海北因为西部计划而相聚的年轻人。在云南海拔约2000米的高度,团队中一些女生出现高原反应,也有一些队员因为饮食习惯的不适应而水土不服。“我7月份到达云南,肠胃一直不好,经常上吐下泻,直到10、11月份才逐渐好转。”张朋朋说道。虽然生活比较艰苦,但每天夜晚的篮球场上总少不了他们的笑声。2011届 药学毕业生俞蕴嘉目前正在贵州支教,回想起最初的培训,心中升起无限感慨:“我们进行的是半军事化管理,30多个人一间大宿舍,由教官来安排我们每日的行程。这种生活就像在大四毕业时重新经历大一的军训,有一种非常神奇的感觉,生命好像就是这样不停地轮回。”
一周培训结束,张朋朋一行六人到达支教地大理,受到县级领导和教育局副局长的亲自迎接和热情款待。当时,天空下起毛毛细雨,经历千年历史沉淀的大理古城散发出一种独特的韵味。云南大理是一个文化古城,虽然由于交通不便,当地经济发展比较迟缓,教育理念和教育质量相对落后,但身在其中,你可以深切地感受到当地政府对教育事业的重视程度。从远处望去,在重重叠叠的青砖古瓦中,你立即就可以分辨出哪里是学校,因为那拥有当地最漂亮的建筑。“虽然之前已经做好吃苦的准备,但是真正体验到之后,心里还是有一点抵触的。当地政府的重视让我们非常感动,也让我们意识到肩负的责任,坚定要留下来做一点事的决心。”
贵州遵义支教队合影
走进彼此的心
开学之后,教学工作真正开始。学校考虑到支教团的老师们刚刚大学毕业,资历较浅,因而安排他们负责生物等与专业相关的科目以及文体类课程,并兼任团委或总务处的工作,语数外等任务较重的科目仍由当地老师讲授。相比于出发之前所进行的培训,实际的教学工作中的摸爬滚打和与当地老师的交流学习中,他们的教学水平有了迅速的提高,但教学之初却并不是那么顺利。“我清楚地记得第一堂课时的情形。仅仅45分钟的内容,备课却用了三四个小时,第一次站在讲台上,我紧张到手心里都是汗。看着孩子们单纯而渴望的目光,你不自觉地就会想要做得更好。”俞蕴嘉说道。
现在,俞蕴嘉在贵州的支教生活已经接近尾声,教学工作早已驾轻就熟,与孩子们的相处也越来越融洽,甚至“时常会有一些小女生跑到我的办公室来和我分享她们的小心事、小秘密”。“我所在的班上调皮的孩子比较多,我不想用一个老师的权威来逼迫孩子们乖乖听话,所以常常私下找他们谈心。其实孩子们很淳朴,你对他好,他是能够明白的。后来在课堂上,一旦又有人调皮了,我就用开玩笑的方式来提醒他们遵守纪律,他们也都很配合我。”
由于支教团的老师比较年轻,和孩子们更能“玩”在一起,因而孩子们往往格外喜欢他们的课。每周二下午文华中学都会和其他学校一起举行一场篮球赛,这是学校的一个传统。在赛场上,每一个人都肆无忌惮地挥洒着激情与汗水,在比赛的你来我往中,老师和孩子们的心中逐渐拥有了一种集体和家的感觉。“每次当孩子们知道下一节是我来上课时,他们就会就挤在教室门口欢呼。虽然有时候他们会说方言,我听不懂,但是他们脸上那种开心的笑容我还是能够明白的。每次我感到非常累或者想家的时候,只要一来到教室,所有的负能量就会全部消失。”张朋朋幸福地回忆道。
为孩子们上课
大山的子孙
起伏的山峦、绵绵的细雨、婉转的歌谣,云南大理这座历史悠久的古城中,每一寸泥土都蕴含着古老的民族气息。云南是少数民族的聚居地,每到民族节日,当地的老师和孩子就会邀请支教团的老师们共同庆祝,“他们非常热情,让人无法拒绝”,张朋朋笑着说道,“虽然我们不会他们的民族歌曲和舞蹈,但还是开心地和他们一起又唱又跳”,在节日的欢歌笑语里,支教团的年轻老师们在感受民族文化的同时,也拉近了孩子们之间的感情。
高耸的山峰、崎岖的山路,西部山区这些美丽的景致在给人带来审美愉悦的同时,也成为阻碍当地经济发展的重要因素。由于交通的不便,当地人大多发展农业,很多年轻人为了维持生计而远走他乡、外出打工,只留下老人和孩子在家中,导致留守儿童现象较为普遍。“我们在家庭走访的过程中发现很多孩子都是独自呆在家中,或者和年迈的老人一起生活。目前他们年龄较小,从外表上看来和其他孩子并没有什么不同,但长此以往,父母不在身边对于孩子的成长必定会产生一些负面影响,所以我们在平时尽可能给予他们更多的关爱。”支教期间,张朋朋和支教团的其他老师们共同为孩子们创立了一个基金会,虽然也许对他们生活水平的提高没有明显效果,但却能让孩子们感受到外界对他们的关爱。俞蕴嘉所在的学校有38个留守儿童,“学校为留守儿童们提供了一个‘七彩小屋’,我们会时常和孩子们交流,随时了解他们的家庭情况、心理状态,帮助他们度过学习以及生活上的困难。我们会定期举行一些活动,比如去年我们为留守儿童筹办了一次集体生日会,并且为孩子们开设美术、舞蹈等兴趣班。那次生日会上我们互相抹奶油,玩得非常疯。”
开设兴趣班
生日会合影
由于较为封闭的山区环境和原始的生活方式,在教育观念方面,和城市“不能让孩子输在起跑线上”的教育氛围不尽相同。相比于接受教育,他们往往会选择用双手劳作来改变生活,导致一部分孩子对学习缺乏兴趣。俞蕴嘉说道:“我所在的班上有一个孩子十分受同学老师欢迎,但成绩不好。我曾经在私下了解过他对于未来的打算,发现他并不想上高中,而是希望更早地学习一门谋生的技艺。”
长亭外,古道边
离别的日子即将到来。下学期的考试过后,贵州的支教生活已经进入倒计时,对于俞蕴嘉来说,“现在的课程已经是越来越少了”,言及此处,她的语气中透露着些许伤感。
一年前,张朋朋已经经历过一次这样刻骨铭心的离别。
“嘟——”,在轰鸣的汽笛声中,火车渐渐驶离,窗外景物飞驰而过。手机上显示着同事刚刚发来的短信,双眼逐渐迷蒙,“孩子们看到你们走了,都很伤心”。提及这一年中的遗憾,张朋朋说道:“一年的时间太短,我还没来得及更好地了解孩子们就要离开,没有将最好的自己奉献给孩子们。”回到家乡,他的情绪一直很低落,直到一周后才逐渐从情绪谷底中走出来。
一年的支教生活对毕业生们来说,其意义已远远超过一种保研方式。这一年里,他们站在西部山区的三尺讲台上,用粉笔书写青春,用一颗年轻的心点亮更多的希望。
文:毕艺凡图:来源于受访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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