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远行——记海大人参与第31次雪龙号南极科考

作者:郑昕怡来源:本站原创人员机构发布时间:2015-06-02 字号:

 阿尔代角的雪山

前记
 
    1984年11月19日,中国第一支南极科考队起航,这是中国科学家第一次向南极发起征程。当时中国海洋大学海洋环境学院的三位教授赵进平、张玉林与李福荣也登船参与了首次科考任务。此后每年中国政府都会派出一支科考队进行极地科考。至今,海大人一共参与了22次南极科考(共31次)与6次北极科考(共6次)与13次国际合作北极科考。
 
    2014年12月23日之后,太阳直射点再次返北,度过冬春,越过赤道,逼近北回归线,青岛无声入夏。位于海大崂山校区的海洋环境学院一如既往的静谧,层掩在蓊郁乔木间,往来行人无几。走入一楼大厅,右转两次后,门牌号228,极地科学研究生室静静等待在长廊尽头。这间研究室有两道门,外侧的门敞开着,内侧则微微虚掩。推门而入,数十平方米的研究室,东侧是大面塞满落地柜的书籍,西侧玻璃窗外绿意卷帘,十几张办公桌,十几位研究生,房间很安静,只有键盘敲击声与大风过境时植被摩擦的动静。
 
    时间往前推百日,这些研究生中的一位——就读物理海洋博二的郭桂军,已随雪龙号极地考察船远航数月,离国万里。他们在2014年10月30日启程,从上海外高桥基地码头到南极,一路穿越了4个温度带,10个群岛,13个时区,98个纬度,183个经度;穿越了东北信风带、赤道无风带、东南信风带、盛行西风带与极地东风带;航行总里程累计3万余海里,总时长163天,最终在2015年4月10日晚上顺利抵港,完成任务。
 
    “今天风和日丽,正午时分海面还是微波粼粼,到了一点以后就水平如镜了,像《少年派》里的画面那样,不同的是,我们这里多了很多浮冰。“2014年11月30日,晴,刘合林在他的船上日志中这样写道。
 
    这一天,雪龙号已达陆缘冰区,下午两点举行了中山站卸货动员会,会后广播通知即将开始破冰。兴奋感水波一样在船上扩散开来,不少初次参与极地项目的船员们已按捺不住,三两站在船舷边,40公分厚的E级钢板船头起伏式破冰,全船以2节航速连续冲破1.2米厚的冰层。簇拥着船身的冰雪并不全是雪白,由于冰藻的存在,还有黄色与褐色的冰层,所到之处,彩色冰块层叠翻卷。南极陆地缓慢步入视野,广袤白色铺展眼前。如果船员站在船头,他们的电信手机里还会收到两格信号,这一切都表明着南极中山站已经不远了。
 
探空气球、漂流瓶与抛弃式观测
 
    船上依据各人的任务类别不同,分为大洋、内陆、昆仑、维多利亚与综合数队。在海环就读物理海洋的博二研究生郭桂军属于大洋队,航程第二天大洋队长即开会安排走航观测任务事宜,于夜间开始了走航抛弃式XBT/XCTD观测和探空气球观测。分两组,每12小时一班。初始阶段的任务总是相对轻松的,但是由于启航不久,这一阶段晕船情况也是最严重的。上吐下泻的情况频有发生,食堂虽然准备了丰盛餐饮,但总是空荡荡的,来正常用餐的人不多。部分人什么也吃不下,甚者一闻到食物味道就想吐。船上有一名随船医师,那段时间便为晕船队员准备吊瓶,“两袋葡萄糖加上营养盐,可以为晕船科考队员补充部分能量”。
 
    雪龙号上,晕船吐到哭并不少见,不需要觉得不好意思,因为这种生理考验实属严峻。但船上人数紧缺任务量不减,晕船也得忍着。走航时期有不少抛弃式监测,需要走到船尾投放入海,船尾颠簸最为剧烈,“只好一边拿着呕吐袋,一边拿着仪器,摇晃着走过去投放“,回忆着雪龙号上的经历,海环史久新教授补充道。
 
    离开上海一周后,科考船抵达赤道。蓝天匀净无际涯,海域无一丝风浪,白色光芒丝绸般平铺水面。四望不见陆地,他们在海洋深处。1天航行6个纬度,雪龙号高速向南,海豚在船前遨游跳跃。不少船员逐渐克服晕船,一场场比赛火热展开。承载着祈愿的探空气球与漂流瓶,在他们的目光中飘向赤道的天空,坠入澳洲珊瑚海。
 
直到世界尽头
 
    2014年11月17日,晴,雪龙号在澳大利亚霍巴特港停下,为次日迎接习主席的到来做最后的准备工作。18日,习主席莅临雪龙船视察指导工作,全队与主席合影留念,主席预祝第31次南极科考圆满完成各项科考任务,凯旋归来。
继续向南前行,前方是西风带。
 
    盛行西风带又称咆哮西风带,这个风带所笼罩的南纬40到60度大洋,被国际航海界成为“魔鬼海域“。0摄氏度的海上,6至7级西向风与五米高的涌浪终年横行,平均两至三天就有气旋经过,遇上强气旋,狂风暴雪与十几米巨浪就会交替袭来。
 
    大风大浪是什么概念?“这么说吧,驾驶室在六楼,如果天气差,那么浪会打到船头,溅起的水花足以拍到六楼驾驶室的玻璃窗。“船身虽然是钢铁,但如果和真正的大浪撞在一起,那声音就像是钢铁与钢铁的撞击。船上强调最多的就是安全教育,一切行动要求至少两人一组,风暴来时则关闭甲板,锁紧舱门,所有人都在舱内,绝不许擅自行动。
 
    五六米高的涌浪中,2万多吨的雪龙号如浮舟逐波,船身晃动达20多度,剧烈时会到30多度。在舱内的队员或坐或躺,都是摇摇晃晃,“有时躺在床上,一会脚冲到底下,一会头碰到床板,一会从床上滚下来”。船上的物品全部扎好固定住,一旦它们摇晃撞击,对船的影响也是致命的,“有次冰箱就倒了”。
 
    好在气象预报、卫星云图、卫星遥感与数值模拟等分析预测的水平都在提升,科考船可以找一个相对安全的时间窗口与航行路线穿过西风带,因此这一次的航行状况较往年已平稳不少。
 
    继续向南航行,前方是南极
 
    2014年12月1号,晴。“雪龙号到达中山站外陆缘冰,停止破冰,全船人员开始执行冰上卸货。”
 
    天幕湛蓝,峭壁冰崖直劈入海,太阳照耀逶迤雪山,光辉熠熠。
 
    “我终于到了南极。”
 
我们的家园
 
    2014年12月30号5时55分,雪龙极地考察船到达东经165°34΄,南纬77°35΄,这艘产自乌克兰赫尔松船厂的维他斯.白令级破冰船在经过此次远行后,成为我国航海史上到达地球最南纬度的船只。
 
    雪龙号兼具极地补给与科考的任务,船员们在南极需要完成的任务主要是冰上卸货与冰上监测两大项目。冰上卸货基本由直升机与雪橇车负责运输,在卸货间隙,科考人员开始在冰上执行海-冰-气联合连续观测。
 
    南极少有人类足迹,这里的生物对于一切外来物都感到好奇。当停船下放仪器时,会有四五米长的鲸鱼会凑近,围着船来回游动,“非常好玩,很可爱,不过我们就又有点担心仪器会遭殃”。贼鸥也密切关注着船的举动,企图得到食物。它们的巢在陆地上,“当你靠近它们时,它们就会飞过来啄你,你如果挥臂驱赶,它们就不敢再上来”。
 
    陆地上还有企鹅和海豹。企鹅多见阿德雷和帝企鹅,阿德雷体型较小,大多只到成年人膝盖,好奇心很强,不怕生,但不会单独行动,看到有队员在冰上工作,它们就会结伴靠近,站在四五米外安静地一直看着,“但如果你向它们伸手靠近,它们就会快速后退……帝企鹅就比较淡定了,基本没什么反应”。
 
    白日,冰川强烈的反光致使船员必须戴上墨镜涂好防晒霜,夜晚则不见星月。二月时冰雪消融最甚,流水淙淙,陆地上已可见苔藓,边缘冰川自大陆冰架上坍塌,受大气与洋流的影响而漂远。冰雪姿型各异,荷叶冰、奶油冰、冰球冰依次出现,世界以透蓝海面作为水晶镜轴。
 
    本次科考正值南半球夏半年,昼长夜短。极昼时分,太阳缓慢坠至海平面又浮起,赤金、绀紫、海蓝三色在天海边界翻涌交织,最终归于一片亮白。“倘若你远远地,远远地离开,一直走到地平线的尽头,那么,你的侧影会印上太阳,月亮和蓝色的半弯天穹。”无人的世界尽头,浸透了索雷斯库曾描绘过的遥远。
 
    “没有什么可说的,那种美的震撼难以表达。”
 
重返陆地
 
    本次航行在南极圈之外的地带一共靠岸三次,一次是澳大利亚霍巴特港口,一次是新西兰基督城,最后一次是澳大利亚弗里曼特尔。最初对南极的兴奋与期待,在漫长的旅途中里逐渐变得平淡,尤其是后期大洋作业的任务难度加大。部分船员不免有些浮躁,回航途中经过的每个陆地都让他们雀跃,“有时看着我们离前方的陆地越来越近了,心痒痒都喊着想下去,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它又越来越远”。
 
    船上基本没有讯号没有网络,与外界的通讯靠船上一分钟一元的卫星电话,还有可实现部分微信通讯功能的海信通。没有了网络,闲暇时光的活动就丰富了起来,阅读下棋拍照,喝啤酒跳舞拔河猜冰山。近乎半年的断网生活,以至最后回到陆地连上了网之后,不免都有些怔,“觉得好像没什么用”。
 
    事实上,长期的海上漂行并未滋生多少不安与孤寂,为了省事大洋队全队剃了光头,“科研作业填满了时间,没有多余的心情去想”。大洋作业对于科考队员来说是最忙碌的阶段。在离开上海前船队就会制定好全程的任务,包括去各个地点的考察与观测,雪龙号则依据事先定下的地点坐标制定航线。每到达一个坐标,队员就开始工作,完成这个地点的采样或投标之后,船便驶向下一个地点,研究员则在两地之间的行驶途中分析数据。休息时间则在“完成数据分析之后,到达下一个坐标之前”,起初轻松的时候还可以两班人三班倒,后来一连三四天都很少有休息时间,“工作服上全是油与泥,有时站着也要睡着“。
 
    163天后,他们顺利返航。不再纯净的空气、风与海水,繁闹的声响,地面上熙攘的人群,久违的陆地城市圈越来越近,旅程的终点是下船时鲜花掌声与家人的拥抱。
 
    对于航海者们重回陆地的感受,史教授写于06年北极科考的一段话或许可以很好地表达出来:“40天后,再次踏上了人类赖以生存的土地。40天后,天空飘着雪花,这里已不再是盛夏的感觉。原来的满目绿色也变成了金黄与红艳,一派深秋的景象。忍不住冒着雪花去探寻,脚下的土地饱含了一个夏天的滋润,松软得像刚出炉的蛋糕。那些小小的叶子,一片片像鲜花一样盛开着。也有真正的鲜花,玉米粒一般大小,小铃铛一样在风中抖动。就带一块石头回去吧,不管它是否普通得没有任何特点,但它是真正的北极的岩石,经历了无数的严冬。”
 
 
劳累的科考队员
 
 
黎明前的劳动

 

文:郑昕怡    图:源于受访者

编辑:系统管理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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