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训，一场宏大又琐碎的成人礼。所有2014级新生都将在这十数天中接受包括军姿、行进、内务、打靶等在内的考验。田径场、篮球场、网球场……这些军训场地在烈日炙烤下甚至更为可怖——军训教官们就在这片场地对“新兵”们进行开学第一课的讲授，而它们也被赋予了一个新名字：军训场。
“团结紧张，严肃活泼”的八字真言在时光流逝里变成四字：紧张、严肃。这种刻意为之的氛围将不得不归功于军训教官们的苛刻与细致， 教官们虽是“新兵”们眼中毫无疑问的“上位者”，但这些经过层层选拔、最终脱颖而出的年轻汉子，也不过是还在读书学习的学生，当然，得加上那个前缀：国防生。
有冲突，亦有妥协，同为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加上不得不遵守的绝对服从，教官与受训学生之间的关系可谓微妙，如果用一首歌来形容，应当是跌宕起伏的夜曲。
2014年夏天，跟毕业季一样出现在人们口中的就是那场选秀狂欢《中国好声音》，年轻的战场不止是五彩斑斓的，也绝不囿于聚光灯的闪烁，在中国的南北东西，伴随着大学扩招的号令，数百万本科生也在自己的战场上书写青春，用血汗，用毅力。 陈乐基用一首慷慨激昂的《月半小夜曲》彰显心志，尽管高亢，但仍是倾诉衷肠的小夜曲，就像军训场地上的受训者，口号响亮，脚步坚定，内心对这场成人礼亦是将信将疑，加上偶尔严厉偶尔温和的教官，于是，冷血到近乎无情的军训终将是成人路上的一首婉转的小夜曲。
最美不过分别时
“仍然倚在失眠夜
望天边星宿
仍然听见小提琴如泣似诉再挑逗
为何只剩一弯月留在我的天空”
“很难说为什么在白天却能感受到这种暗无天日的感觉……”一位14级新生在人人网上发布了一条这样的状态，时间显示为下午1点，她在上午的军训中被拉出来单独训练，“教官太凶了，有时候我甚至想逃走。”阅兵式结束后一天，她仍这样描述最初的感受。许多新生跟她一样，在最初面对教官的时候，都怀有一种敬畏乃至厌恶的心态，虽不再是上个世纪人人艳羡的“天之骄子”，但大多数同学依然是从没受过苦的温室花朵，初高中类似走过场的军训在这场大学初的军事化训练中变得一文不名。
每一位新生都经历过这样的阶段：大声喊“教官好”，做任何事之前都说“报告”，水杯摆放也遵循着规则……稍有错失便会被责骂，虽不至严厉，但也会让新生心惊胆战。有戏言称：“教官们不是人，而是魔鬼。”言下之意是，军训场地是堪比地狱的存在：不允许戴手表，也不允许戴项链，这些死板又苛刻的要求让刚获得自由的女大学生们叫苦不迭，铁一般的纪律面前是一群沉默又愤怒的雕像，他们貌似绝对服从，实则都有一点隐约的不快 ，这些情绪体现在偶尔会产生的教官与学生的摩擦，也体现在查完内务、踢完正步后三言两语的抱怨。
这晚夜没有吻别
仍在说永久
想不到是藉口
从未意会要分手
但我的心每分每刻仍然被她占有
她似这月儿仍然是不开口
提琴独奏独奏着明月半倚深秋
我的牵挂我的渴望直至以后
长达十天的军训结束，展现新生风采的2014级新生阅兵式也顺利闭幕，教官们伴随着《送战友》的乐曲声跑步出场，在操场上站着的数千新生在不知情的情况下目送教官离开，一些女生甚至痛哭出声。当天下午，北区宿舍三号楼下甚至聚集了一波学生，等待与教官再次相会。
如果让时间倒退五天，“修罗场”上其实已经是一派和谐了，教官会嘘寒问暖，学生也乖巧听话，在离别面前，所有人都聪明地选择了沉默。在每晚训练取消后，拉歌成为新的项目，各种各样的拉歌口号无疑让新生们激动，燥热的夏夜，受训新生与教官之间的感情不断升温，2014级新闻传播学雷闵钤这样形容：“对教官的感情就是又爱又恨吧。”诚然，严苛使新生恨教官，关怀与成长又让爱潜滋暗长。
在9月23日晚上，南区一号楼内已然充斥着欢声笑语，女生围着教官要求自拍合影，教官也不复严肃，这一切在十天前几乎是不可想象的，查内务时间只有挨骂、挑刺，包括窗帘、床板缝隙、书桌的犄角旮旯都被教官用手摸过，稍有灰尘便会被责骂……
情之所至，不免落泪
这晚以后音讯隔绝
人如天上的明月
是不可拥有
情如曲过只遗留
无可挽救再分别
为何只是失望
填密我的空虚
“太突然了根本没准备好啊。”
“晴天霹雳”
“看着他们跑步出场的时候甚至想冲上去。”
……
2014级的新生在随机调查中 纷纷表示，看着教官们离场让人内心无法接受。
在著名社交网站知乎 上有这样一个问题：军训时受到严苛的训练，结束时所有人却抱着教官痛哭流涕，这是斯德哥尔摩综合征吗？下面一个最高票回答如是说：“独立和自由是属于勇敢者的。唯有那些敢于把自己解剖的血淋淋的给自己看的人，才能获得独立和自由。那些廉价的眼泪，易得的感动，只是弱者证明自己活过的安慰剂。”他认为，这不是斯德哥尔摩综合征，而是米兰昆德拉笔下无可避免的媚俗。这个说法大约是精英主义视角下的军训，当身处那一方军训场，当头顶那一片艳阳，所有参与者都明白，这不是媚俗，这是尚未长大的孩子对成长的致敬，这是从陌生到熟悉的缘分使然，这是所有跟军训有关的人、物最原始的宣泄。
小夜曲是一种用于向心爱的人表达情意的音乐体裁，起初，小夜曲由青年男子夜晚对着情人的窗口歌唱，倾诉爱情，旋律优美、委婉、缠绵。教官与学生之间的感情难以用三言两语说清，在烈日炙烤下依然不变的情怀，在大雨淋过的夏天中仍然温暖干燥的心绪，在极度疲惫和无力下不愿改变的初心，这一切都是军训这一首日中小夜曲中矛盾又寻常的存在。
动人不过一首夜曲。
文：毛嘉辰 图：观海听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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