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海洋大学不变的风景

中国海洋大学不变的风景 1
　　     

        一到晚上，整个校园都庄严了起来。没有风，路旁的大棵梧桐似一个个魁梧的卫士，果敢地向邃远的夜空伸去脊梁。枝干上尽挂些状如杨梅的果球，偶有几片卷曲的枯叶，一动不动；上方的夜如琥珀一般，冰冷而纯净。我伫立在梧桐投下的斑驳墨影里，久久凝视着这褐黄与深蓝的组合，感觉时间仿佛就凝固在这一刻。

　　上午是本学期的最后一堂课，林少华老师的日本文学特讲。林老师今天来得很早，依然西装革履、面色从容，依然案前一摞文书、手中一杯清茶。我们照例进行应有的课堂程序：同学作报告、互相讨论、老师总结，没有任何异常的状况发生。直到最后一位同学做完，林老师才切入了几句“题外话”。他似乎要在短短几分钟内将一生的忠告尽诉给他的学生，我能感觉到，他的话语里充满了纯洁的操守和对年轻的珍视。话大致可概括为两点：一是要干净地做人、踏实地做事，二是不要过早地入了俗流。这两句话之于我真的很珍贵，它给了我一股柔和却巨大的力量，支撑我继续坚持对上苍之公的信奉，哪怕旁无一人也能感到灵魂的真实存在而不至于迷失，心怀仁忍离开喧嚣的物欲，贫瘠却安心地生活。我想，若干年后，也许我早已不记得老师讲过的文学作品中主人公的命运，但相信我仍会记得这两点会心的忠告。当然，实际做到这两点并不容易，我必须不断地洗涤尘染的心灵来回归善良的本性，不断地思考生命轨迹的弧度是否已经有失偏颇。也许这一年半来最大的收获就是学会了如何更加理性地思考。我有时恨理性，是它让我甘心受缚，无法倾注真心去做想做的事而去硬着头皮做该做的事，但恰恰又是理性教会我最多，让我得以活在现在的我。每当我满腹委屈、抱怨因此而失去了某些东西时，时间总会不声不响地证明给我：理性是对的。

　　冷寂的夜敦促我冷静地回想这一年半中的点滴经历，我不由感叹一年半来时光的匆匆，感激收获之丰的同时也惭愧耕耘之惰。人总是无法逃离“失去了才懂得珍惜”的怪圈，如果可以重来，一定更加细数时间的流逝，因为这是目前我头脑中最珍贵的一段经历。是这一年半，让我受惠于更多高洁的灵魂，是他们给了我一个仰望的高度，让我不至于找不到追逐的方向或沉沦俗世；也是这一年半，让我第一次感恩孤独，在只有月亮和书本做伴的时光里折服于它硕大的身影。一直以来，我都在努力确认自己与孤独之间的距离。孤独有时离我很远，甚至无所谓存在，以致让我春风得意般笑得仿佛全世界都开遍胭脂色的桃花；孤独有时又离我很近，紧紧地压在我脆弱的胸口，如一把烈火焚烧着里面干枯的心。孤独无疑是挖掘内心深度的恩人，我似乎明白了什么是夜雨书灯式的幸福，对，是孤独，让我完全冷静下来思考痛苦和快乐的真谛，划清空虚与充实的界限。

中国海洋大学不变的风景2
 

　　一到晚上，整个校园都庄严了起来。没有风，路旁的大棵梧桐似一个个魁梧的卫士，果敢地向邃远的夜空伸去脊梁。枝干上尽挂些状如杨梅的果球，偶有几片卷曲的枯叶，一动不动；上方的夜如琥珀一般，冰冷而纯净。我伫立在梧桐投下的斑驳墨影里，久久凝视着这褐黄与深蓝的组合，感觉时间仿佛就凝固在这一刻。

　　我必须承认，这一年半来自己的成长比大学四年加在一起还要多。我学会的不仅仅是如何取得收获，更是在取得收获的过程中如何执着地认定耕耘的价值；不仅仅是如何树立信念，更是如何在遭受挫折之后依然坚守信念。总的来说，这一年半我过得十分快乐，尽管有那么多独自挑灯绞尽脑汁奋笔疾书的长夜，尽管经历了一些看不惯甚至忿忿不平，但有一点可以问心无愧，那就是我生活得一直很坦然，并不乏自制的小情趣。一方面出于我本身比较胆小，知道自己能想出的那点鬼主意一定会露出破绽，又比较贪玩，所以总是乐此不疲地营造一点悦己的小空间；另一方面则得益于一直以来，特别是这一年半以来的学习和思考，使我更加确信在大师面前传世的真迹不需要任何特殊的标注，而若面前非大师，又何必小肚鸡肠地在意他的眼光呢？莫不如省下心气继续用工打磨自己的作品。

　　也许今夜我应焚一炷香，祭奠已然掠过的为时一年半的研究生生活。是的，研究生学习的前半段就此画上句号，从明天起，再不用清晨八点前急匆匆地钻进教室，也再不会听到课堂里同学激烈的讨论和讲台上老师妙语连珠的点评。等待我的是另一个未知的一年半，我翘首期待却又心怀惶恐，快感与伤感参半、兴奋与不安交杂，好像一个涉世未深的孩子被一下子硬生生地推入拥挤如潮的人流，周围仿佛满是陌生的风景。莫非真的是风景变了？

　　前段时间读到北大法学院苏力教授出的书《走不出的风景——大学里的致辞，以及修辞》，我找到了答案。恕我借用这本书的题目，其实，作为背景，明天这里依旧是这样的风景，因为从今天到明天的距离相较于永恒的时间之河简直渺小到可以忽略不计；而作为前景的我们却因拥有了不同的心境而选择性地放大了这风景中的某一局部。我们从来都不曾走出什么风景，只是在用不同的心境书写着不同的故事。明天，我将启程书写新的故事，笔法会比今天更从容。也许现在我还无法预知故事的内容，但当我心满意足回眸凝望时，相信会发现，守护在那里的依然是与当年一样不变的风景。

　　夜，依然寂静；灯下，梧桐依然那么安详。

作者：袁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