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师范大学人文学院单小曦教授在全国优秀青年学人论坛专题九上的主题发言撷录

发布者:陈岩琪发布时间:2021-02-03浏览次数:340

非常感谢海大的敏哲教授的邀请,感谢修院长。我想讲的主题聚焦在“人工智能文艺”上。我先说几句题外话,也算是一个引言。刚才祝弟兄说我们面临百年的一个巨变,这是没有错的,从中国文学和文艺的发展来讲,“五四”以来我们往往谈“百年巨变”,那么我们介入媒介研究,从这样一个媒介文化形态,或者说历史的发展来看,常常还有一个说法,就是“千年巨变”。这样的一种理解,实际上就是把人类的文化从口传时期到书写印刷时期再到数字文化时期,还有前面的一个小小的过渡,电子媒介。那么实际上可以理解为今天我们进入到一个千年巨变的当口,就是从书写印刷时代进入数字文化时代。这样的一种变迁,我们可以借用福柯的知识型理论。福柯讲了几种知识型,但是他没有讲到数字时代的情况。我们可以借用他的理论,有一种新的知识型在形成,它的底是数字技术,带来数字文化的变迁。面对这样一种时代和文化的变迁,很显然需要我们的研究和理论的更新,所以今天的会议所看到的最大的特点就是学术交叉。其实我们很多领域都在做这种交叉工作,在我的这个领域里,我就提出文学理论应该起码做两个学科的交叉,一个是媒介学,一个是文艺学,所以我命名为媒介文艺学。这样的一种说法已经得到了一些人的认可,当然也会有一些争议,没有关系,我们的理论创新需要这样的(争议)。那么在这样的一种学科或者说理论的思维方式之下,我们最近走向的研究主要面对的是新媒介文艺,新媒介文艺更多关注中国的新媒介文艺。中国的新媒介文艺还是世界的新媒介文艺,需要一个总体的认识。这是我最近的一个总结,我们可以把它看成几个走向。第一个是精英化的走向,精英化的走向(体现)在西方的数字文学还有新媒介艺术,当然中国也是有的,但是和西方相比起步比较晚。第二种走向是一种大众化的走向,今天的网络文学多数是大众化走向,还有数字影视、数字动漫、网络游戏等等。第三是自娱化的走向,主要聚焦是自媒体的文艺短视频。第四是智能化的走向,就是我们今天关注的人工智能文艺。我要强调的是,我们采用一种媒介文艺学的视角和非媒介文艺学的视角形成一种对话,是一种对话的产物,也就是说关于人工智能文艺,我们今天也有大量的研究,但是我在思考过程中也发现一个问题,大家还是用比较传统的理论进行(研究),所以在我看来会有一些错位,这是我思考的起点,所以我认为我们的研究成果是媒介文艺学的视角和方法与非媒介文艺学的视角和方法的研究成果的一个对话。

下面我们进入到问题。首先我们应该看到的是人工智能文艺已经是一种现实存在。在网络文学研究中常常有人怀疑那是文学吗?那是艺术吗?其实现在大家已经接受了,你可以认为它不是好的文学,不是好的艺术,但是你如果认为它不是文学艺术,好像说不过去。那么人工智能文艺也是这样,实际上如果我们从历史的角度去回溯,从西方角度来讲,计算机诞生之后不久就诞生了(人工智能文艺)。我就不多说了,因为我不想去说一些现象。这里列举了一些代表性的在历史上比较重要的人工智能体的生产现象。我们在这里还要讲一个对人工智能文艺是如何定位的,后面我会有更加学理化的定位,这里我大致讲一下,我们是从生产创作的角度来进行定位的,也就是说人工智能文艺指的是人工智能体生产文艺现象的一种文艺。它不是后人类文艺,后人类文艺我认为大多数还是以后人类形象为展示对象,或者说创造后人类的文化环境,也就是说从文本内容的角度进行界定,我们的人工智能文艺是从生产的角度进行界定的。所以我们的历史上(可以)发现非常多的创作现象以及生产现象。而在国内这样的现象也是比较早的,大家如果感兴趣也看到过这些资料,就

细说了。我现在收集资料的时候,比较看重的是这样的作品,比如“深梦”系统创作的模仿梵高的画《星··夜》,这两者有很多相似的地方,但也有很多的变化,比如丘陵变成了鱼,房屋变成了汽车,为什么变成这个样子?这是系统自动生成的。什么原因还搞不清楚。我看中的这个作品,这个是2018年七月英国举办的第三届机器人艺术比赛,这样的一个创作是模仿印象派的画作,这个作品获得了冠军。这是“小蚁科技”绘画的作品,是根据中国的绘画风格把照片改造成为中国风的作品,还有动态影像……这些都不说了。大家最熟悉的是“微软小冰”的创作,她已经出版了诗集,她的诗歌、画作……我们也看到了一点点印象派的特点,当然了不是特别的突出,包括古典的印象的各种要素。

我主要要讲的是下面几个问题,面对这种人工智能文艺的现象我们要怎么研究它?我刚才讲了我们这个成果是和其他的研究成果形成对话,我们首先认为对这样一种现象应该有一个自己的理论视野。这样一种提法可能有点前卫,大家可能很难接受,但是我们还是要把它提出来,就是从人类文化的视野到超人类文化的视野。人类文化我们可以回顾一下以人文主义为核心的文化形态,最重要的一个问题就是——比如落实到文学意义上来,最重要的一个表现就是向人的内心寻求意义的本源。而在这之前经历了非常漫长的外部赋义的阶段,也就是说在文艺复兴之前,人文主义兴起之前,主要是西方在哲学上、文化上、美学上有着这样一个发展过程,认为意义来源于人文主义的或者说人类的对世界的人生的意义的理解来源于一个伟大的宇宙计划,比如说罗格斯,本体、某种超越的力量。是上帝在外部注入了人类的内部,人在感受意义的时候,本源不在人类内心,而是在外部世界一个伟大的宇宙计划。到文艺复兴这种外部赋义的历史就结束了,人们越来越从人们的内心里面去寻找意义,人的内心世界是意义的本源,而不是上帝,也不是罗格斯。可以说整个现代性的文化发展到十九世纪基本是这样一个模式。我们要说的是,我们认为,今天我们学界特别是文学研究学界,非常看重或者说以这样一种意义生产为依据的一种理论和思维方式,我们认为这也是应该拿来反思的东西,这不应该被看做是天然的正义,这不过也是一种意识形态的建构,这是我们要强调的。比如说今天大谈“数字人文”,其实就我的思考,很多的数字人文背后的文化精神仍然是人文主义的这样一种文化精神,那么这些当然有道理,但我们也需要反思。而人工智能文艺研究基本上还是采用这样一种研究的模式和方式。

下面的问题因为时间比较有限,我就简短的说几句。那么今天到了二十世纪中叶之后,这样一种外部赋义的思考已经受到了怀疑和质疑,我就不细说了,大家可以去看资料。我们认为今天研究人工智能文艺,应该有一种超人类文化视野。这是一些我找到的超人类文化视野的理论资源,特别是唐娜·哈拉维的研究,她提出克苏鲁纪的观点,对我们建构超人类文化视野是非常有借鉴意义的。

关于人工智能文艺除了刚才谈到的超人类文化视野外,还要有新的范式的建构,就是从再现(表现)论到文本论到接受论到媒介论之间的转换,我要讲的意思是说再现论的也好,文本论的也好,接受论的也好,背后仍然是人文主义的理论支撑。把文艺生产或者说文艺创作的标尺还是定位在是否展现了人类的伟大心灵、意识、情感、想象、自由意志等等,如果展现的好就是好的文艺创作,如果展现的不好就是不好的文艺创作。那么(如果)也用到了人工智能文艺上做判断,我认为就是一种错位的思考。在人工智能文艺研究的领域有“否定派”、“肯定派”、“发展派”,他们不管是哪一派,基本上还是回到了这样一种判断标准。我们认为,应该进行一个理论的转换,采用一种媒介论的转换,在媒介论看来人工智能文艺的生产问题并不要理解为工具,也不要理解为像人一样的主体,应该定位为一种“智媒介”,所以这种生产现象应该叫做“智媒生产现象”。这里面有很多的理论资源,我制作了这样一张图,有助于我们的理解。

人工智能文艺我们必须要落实到下一个问题,它和人类文艺之间究竟有什么区别呢?我用一个句子来概括——人工智能文艺实现了对人类文艺的僭越。我认为不是超越,而是僭越。那么怎么来理解这个东西,其实从几个方面值得讨论。一个是人工智能有一个创作环境,我们不要将其理解为仅仅是人类文化的一个环境,也不能仅仅理解为一个人类社会的一个信息生产问题,它已经形成了数字“信息圈”成为文艺智媒生产的外部环境。关于数字“信息圈”有一些研究,大家可以找资料看。第二,文艺智媒系统越来越获得自主性甚至自组织性,这时候会向类人主体靠近,它并不是人类主体,但是它是类人主体。它慢慢变得具有自组织性,人类的文艺创作主体已经被抛离智媒系统之外。就是说人在人工智能文艺生产活动中,人类主体是被抛离智媒系统交互回路之外、之上,人类文艺研究范式下备受推崇的个体伟大心灵、深邃精神、敏锐体验、充沛情感、丰富想象、高超表达技巧都失去了在场的条件和发挥的舞台。这是我的一个判断。第四就是人类文化,这里注意人类文化和文艺传统并不是和人工智能文艺生产完全脱离关系的,它是从背景走向了前台,成为了在场性的大数据生产的联合体,从而使人工智能文艺展现出最突出的特色。这句话是我非常核心的观点:“大数据化”巨型生产系统的在场性的涌现活动。这里面有几个非常关键的词,大数据化、生产系统、在场性的、涌现活动。这里的关键点是智媒系统拥有了强大的“媒介性”功能,它足以将历史上所有人类文艺家伟大的心灵、深邃的精神、敏锐的体验、充沛的情感、丰富的想象、高超的表达技巧跨时空的联结,聚集、接合在一个媒介场域之中,足以有条件拥有历史上所有创作个体共同创造的文化、文艺成果,从而成为一个“大数据化”的人类历史文化联合体。这是我非常核心的观点。最后是一种联通了宇宙、整合了人类知识和宇宙信息的超级文艺生产现象可能生成。这里面需要大家有一种更开阔的眼光和思路对待这样一种生产现象。进入一种强人工智能或者超人工智能阶段,文艺智媒系统不仅可以跨越人与其他物种之间的界限,还可以相互关联并联通宇宙,并在信息层面实现互溶,这就大批了文艺信息仅仅在人类文化领域的封闭循环,获得了更为广阔的生产空间,这是我对人工智能文艺生产现象的一个基本的看法,当然都是观念性的,有很多细致的需要探讨的问题还需要进一步研究。总之我在这里面强调的一个是视野的问题,第二个是研究范式的问题,以人文主义为核心的范式我们需要反思,是不是适合人工智能文艺的研究,我们需要用一种智媒生产的定位来界定人工智能文艺的现象,第四它已经实现了对人类文艺生产的僭越,可能会引来大家的不舒适感或者说争鸣,我也希望大家撰写一些论文,和我形成一些讨论。


发言人:国家社科基金重大招标项目“中国新媒介文艺研究”首席专家,杭州师范大学人文学院单小曦教授。

延展阅读:单小曦《超人类文化视野中的智媒生产——人工智能文艺的媒介论阐释》,《学术月刊》2020年第8期。


(赵梦雪 整理)

来源:微信公众号“OUC传统文化研究”

编辑:丁涵  陈岩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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